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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棵银杏树

时间:2010-12-06 来源: 作者:点击:

我站在这棵银杏树下,正值深秋,银杏叶金黄一片,灿烂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阵阵秋风吹在我的脸上带来一丝凉意,远处传来鸟儿的悲鸣,脚下盘旋着枯黄的落叶,这一切似乎是秋天所有的寓意。
  这是我大学校园附近唯一的一棵银杏树,从上学时起我就钟爱这棵树,爱它高大挺拔的树干,爱它肥厚滑腻的扇形树叶,更爱它那坚实而稳重的气质,那时,我冷傲孤僻的个性经常使我一个人坐在这棵树下看书,不受别人打扰,更不会去打扰别人,只喜欢在这棵银杏树的陪伴下沉浸在让我如痴如醉的爱情故事里,并憧憬着如诗般的爱情有一天也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后来,它果然发生了。如今我已经离开校园很多年了,但我还是经常到这里来,坐在这棵树下追忆我已逝去的校园生活,追忆我那时少女懵懂的情怀,这棵树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和思念,也见证了我那梦一般的初恋。
  我贴着树坐到地上,后背舒服的靠在树干上,一阵风吹过,无数片银杏叶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着它们笑了,但突然,心中泛起的一丝凄凉使我眼前模糊一片,因为我恍然想到,其实它们已经失去了生命,只是在用自己最后的一点魅力点缀这秋色的凄美。
  我把一直搂在怀中的那本日记放到两腿的膝盖上,我从不写日记,这本日记也是从我见到他的第一天才开始写的,可以说是为他而写的,也是为我俩的爱情而写的,只是这段爱情太过短暂,以至于还没有把这个日记本写完便结束了。我轻轻摸了摸日记本的封面,封面上的图案也是一棵银杏树,就像我身后的这棵,美丽、淳朴,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爱情就是从这棵银杏树下开始的,所以摸着它,就像摸着我们的爱情。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日记的第一页,就像再一次打开我心中锁着“那段爱情”的大门,使“那段爱情”随着这扇大门的开启像游丝一样穿梭在我的脑海中,它清晰而又模糊、美丽而又凄凉,使我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如同游离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忽而甜蜜、忽而悲伤。
  第一页,“十月十五日,晴,有风……”
  我坐在这棵银杏树下,看着我的玛格丽特•米歇尔的《飘》,其实这本书我已经看过三遍了,因为我迷恋书中的瑞特•巴特勒,迷恋他的深沉和风流倜傥,迷恋他对女主人公的一片痴情,也迷恋他的那撮儿小胡子,甚至使我认为凡是有那撮儿小胡子的男人都是对爱情忠贞不渝的痴情汉,那撮儿小胡子也自然而然成了我梦想中白马王子的象征。
  “嗨!同学!”
  我正看着如醉如痴,心魂荡漾,突然被这恼人的叫声惊扰了,我循声望去,看到对面不远处一个又高又瘦的男生把自行车停在那里,然后满面春风的向我走过来,我只好把书合上,皱着眉头不情愿的站起身,没想到躲在这里还会被人打扰。
  他走过来了,一脸笑容,阳光的像个中学生。
  “你好,打扰你了。”他笑盈盈的对我说道,笑得更加灿烂,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明媚的阳光下像珍珠般明亮,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此时也笑成了两条很可爱的月牙儿,他好白,甚至在阳光下整个身体都在发光。
  我见过他,他和我同届只是不同班,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的外号叫“白面书生”,因为他太白,就像被牛奶泼过一样,可我细细打量他之后,觉得他和“白面书生”这个儒雅的绰号相差甚远,因为他实在不像个书生,倒像一个俊美可爱的大男孩儿。
  “什么事?”我问,虽然他的打扰让我有些反感,但看到他这副可爱的笑脸又使我不由得心生怜爱。
  “你刚从图书馆回来吧?”他看了眼我放在树下的那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问。
  “是啊。”
  “能把你的‘借书证’给我用用吗?”
  “‘借书证’?”
  “我想到图书馆借几本书,可忘了带‘借书证’,回去取太耽误时间,能先把你的借我用用吗?用完后马上还你。”说完,还没等我同意,他居然毫无顾及的向我伸过来一只手,然后一脸诡笑地看着我。
  “你……”看着他“无礼”的笑容,我心中骤然涌起一股火气,刚要发作,突然刮起一阵大风,使我不得不紧闭起嘴唇并用手遮住了脸。这阵风过后,我向他望去,他的头发被这阵风吹得凌乱不堪,还遮住了一只眼睛,使他看上去更加俏皮可爱。他依然从容而又略带一丝得意的看着我笑着,仿佛我的“气焰”和这阵恰到好处吹起来的风都是他的杰作,而我完全被他戏弄了一番,更足以使他得意的是,此时我竟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那好吧。”我的这句话使我自己泄气到了极点,气自己那股子冷傲的个性跑哪儿去了,怎么这会儿像个傻瓜似的听人摆布,可一看到他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看到他那已弯成美丽弧线的嘴唇,我的脸上只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燥热,大脑一片空白。
  我把“借书证”递给他,看着我那只伸出去的手,我沮丧的意识到此时我所有能动的肢体全都背叛了我的思维,而是自己做着它们认为正确的事情。
  “谢谢!”他毫不客气的接过我手里的“借书证”,从容得就像在拿回自己的东西。“我明天还你行吗?”
  “可以。”
  “什么时候?”
  “还是这时候吧。”我冲他随和地笑了,我实在抵挡不住他那可爱的笑脸。
  “行,那就明天见。”
  “在哪儿呢?”看到他要走,我急忙问。
  他看着我怔了一下,目光忽然越过我的肩膀看向我身后的银杏树,嘴角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还在这儿吧,还是这棵银杏树。”
  回家的路上我心血来潮的买了这本银杏树封面的日记本,当天晚上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把我和他的邂逅记了进去,并决定从这一天起开始写日记。记得在写这第一篇日记的时候,我的手像触电似的抖个不停,心里不知来由的涟漪也接连不断的撞击着我的胸腔,童砚,我煞那间想起了他的名字,脸上灼热一片。
  第二天是休息日,但是天空不作美,下起了雨,冰冷的气息过早的带来了冬天的寒意,使我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我望向窗外淅沥的雨点,就像望着无数个“?”号使我坐如针毡,“他还会去吗?”
  雨整整下了一天,我在窗前整整徘徊了一日,最终还是没有去,因为我断定这样阴冷的雨天他是不会去的,更何况是为了还那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借书证”,如果他去,那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傻瓜。
  来到学校,我以为他会亲自找到我把“借书证”还我,而我也准备好了如何应对他的感谢和歉意,毕竟他没有如约还我 “借书证”,但最后等来的确是他同宿舍的室友。
  他的室友告诉我他两天前被雨淋病了,发了两天高烧,如今还在宿舍里养病,然后把“借书证”交给我走了。那一刻我震惊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愧疚使我无颜去想他,如果那天我去了,他也许就不会被雨淋病,他还真是一个十足的傻瓜。
  我看着手里的“借书证”,心里又酸又沉,我打开它,忽然看到里面夹着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我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将那片银杏叶拿起,这才看到叶子上面有几块清晰的水渍,煞那间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心中的甜蜜和酸楚混淆在一起,他怎么会那样傻,傻得让人心疼。
  后来的两天我都没有见到他,我的心也再没有平静过,有几次我走到他教室门口想找到他的室友寻问一下他的病情,但天生胆小懦弱的我终究没有迈出这一步,只有一天天忧心忡忡的等待,等待他身体康复后重新回到教室,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而等待的滋味,好苦。
  几天后的一节体育课,下了课我回到教室,想从书包里拿出手绢擦一擦额头上的汗,当我把书包从桌子里拉出来的时候,一片黄黄的像纸片一样的东西飘飘摇摇的落到了地上,我定睛看去,原来是一片银杏叶,我惊诧的将它捡起,发现叶子上有一排整齐而又帅气的小字,“还是那棵银杏树”。
  “啊!”我几乎叫出声来,一只手捂住了嘴,脸上也随即涌起一阵燥热,“难道是他?”惊诧和焦灼顿时纠集在我的心头,我站起身围着桌子不安的踱起步来,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便全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我的身上,我根本无暇去理会他们,所有思绪都纠缠在这片叶子上,“还是那棵银杏树”,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在那里等我,他一定是在向我传达这个讯息!”一刹那我的大脑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灵便,不到一秒钟就猜出了这句话的寓意并肯定了它,我没再迟疑,拿着这片银杏叶在无数双惊诧的目光下冲出了教室。
  我飞快的朝校园外那棵银杏树跑去,顾不上拨开吹在脸上的发丝,也顾不上停下脚步舒缓一下狂跳的心脏,我只恨自己的双腿跑得太慢,不能马上让我看到他那双充满期盼的目光。
  很快,那棵树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了,然而一层薄薄的泪水却模糊了它,我停下脚步,向那棵树望去,朦胧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的靠在那棵树下低垂着头。
  我缓缓的向他走过去,刚刚还和时间赛跑的两条腿此时就像灌满了铅成了我的累赘,我只有拖着它们一步步的朝他挪去。
  这时他看到了我,随即离开了那棵银杏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我,尽管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却感觉出了他目光中的激动和欣喜,就像我的一样,只不过多了一层泪水。
  终于走到他面前了,我们相互凝望着对方的眼睛,无声的进行着心与心的交流,他的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痕,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我的眼前却更加模糊。
  “你来了。”
  他的语气虚弱不堪,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模糊中我看到他的面孔是那样苍白而又憔悴,与那天的他判若两人。我的喉咙一阵灼痛,我使劲咽了一下口水,也把眼泪咽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你就那么有把握?”我含着甜蜜的泪水问他,用最后一点残留的理智控制自己不要过早的让眼泪流出来。
  “我没有把握,但是现在,我敢断定我心爱的女孩儿已经把心给了我。”
  “为什么?”
  “因为她来了。”
  泪水终于不听话的涌出了我的眼眶,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这一刻我的思想完全被甜蜜和幸福控制着,使我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也许是我的力量太大,也许是他的身体太过虚弱,他抱着我猛的向后退了几步,重重的靠在了他身后的银杏树上。
  “哦,你可真重。”
  我破涕而笑,并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一拳,那片攥在我手心里的银杏叶飘落到了地上。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望着他满目柔情的眼睛问,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傻,他能知道我爱这棵银杏树、能知道我的座位,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梅晓允,对吗?”
  我笑了,重新靠进他温暖的胸膛上,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也淹没了我的脸颊。
  我们相爱了,尽管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尽管他没有“巴特勒船长”的小胡子,可他仍然成了我的挚爱,这使我清楚了一件事——原来谁的手里都没有能抵挡“丘比特之箭”的盾牌。
  后来我才知道,当初他每次从这棵银杏树经过时几乎都能看到我一个人坐在这里静静的看书,渐渐的,我便在不知不觉中闯入了他的心,所以那一次他向我借“借书证”只是一个借口,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还记得当时我只对他说了三个字,“你真坏”,便幸福的趴进了他的怀里。
  从那以后这棵银杏树下再不只是我一个身影,无论寒冷的冬季还是炎热的夏天,只要我在这棵树下看书,他都会在旁边安静的陪我,他说我爱这棵树,他爱我,而这棵树爱着我们俩,为我们遮风避雨。
  我们爱得如火如荼,整日如胶似漆,我爱他的所有优点,而他更爱我的所有缺点,我性格懒惰,他却说我懒得像一只小猫更招人喜爱;我脾气倔强,他却说我倔起来像一头小毛驴更惹人心疼。
  他坦荡的胸怀和潇洒的性格使我和他在一起就像有阳光陪伴的花朵一样幸福,而灿烂的笑容便像盛开的花儿那样时时刻刻绽放在我的脸上,连同宿舍的好友都说被我嫉妒的要死,那段日子,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
  这棵银杏树下是我们最眷恋的地方,因为我们在这里相识、在这里相爱,这棵树印证了我们的爱情,也刻下了我们的回忆。每次从这里离开时我都会问他,“咱们下次在哪儿相见?”而他的回答也永远是那句,“还在这儿,还是这棵银杏树。”
  那段日子我被幸福拥抱,甚至偷偷憧憬过我们以后甜蜜的生活,而最让我回味无穷的,是他安静的陪我在这棵树下看书的情景,那一刻我感觉我拥有了一切,而他和这棵银杏树便是我的全部。
  也许世上永远不会有完美的幸福,再美好的幸福也有它的瑕疵,就像我们俩,尽管如此相爱、如此甜蜜,但他的身体状况却让我总是焦虑不安。
  在我们如胶似膝的一年里,他发过两次高烧,每次都烧到三十九度多,而且一病就是十几天,就在我们整整相恋一年后的秋天,他虚弱的身体终于迫使他休学了,我们也终于要分开了。在他走前的那个周末,我们来到了这棵银杏树下。
  “我真想陪在你身边。”说完这句话,泪水流出了我的眼睛。
  他看着我微微地笑了,并伸出手指轻轻擦去了我脸上的泪水,我细细地看向他,发现他瘦了好多,两腮深陷了下去,脸色也更加苍白,却是那种病态的白色,甚至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我会马上回来的。”他温和的说道,语气仍然虚弱不堪。
  “你真的没事吗?”
  “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他不以为然的一笑,把我搂进怀里。
  我心里更加凄凉,仿佛这一别便是我们俩的最后诀别,让我满心酸楚。
  “寒假我可以去看你吗?”我的泪水又像泄洪一样奔涌而出,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的手缓缓的抚摸着我的长发,并在我的发上吻了吻,“我家太远,你不能去,我养好病会马上回来的。”
  “真的吗?”我仰起头,满脸泪水地望着他,而一拨又一拨的泪水却肆无忌惮的洗劫着我的面颊。
  他双手捧起我的脸,深深地看着我,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似乎能洞穿我的一切思想,并看到了我心中的悲伤。忽然,他的眉头终于无法克制的索了起来,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
  “当然是真的,我会给你写信。”
  “多久写一次?”
  “一周,我会每周都给你写信,好吗?”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他吻了我的嘴唇,又把我紧紧地搂入怀中。
  阵阵秋风无情的吹袭着我们的身体和这棵银杏树,使无数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到了我们的身上,这一刻我完全相信他的话,因为有这棵银杏树作证,他是不会骗我的。
  “你回来后,咱们在哪儿相见呢?”我趴在他怀里问,一串串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到了下颚。
  “还在这儿,还是这棵银杏树。”
  又有几片银杏叶落到了我的头上,还有他的泪水。
  他走后不到一周就给我寄来了第一封信,当我打开信封时,从里面最先掉落出来的是一片银杏叶,金黄的扇形叶片完整滑腻,好美。我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他的信,他的字迹工整俊秀,而且满满写了三篇,我的脸上一阵灼热,甜甜地笑了。
  他告诉我他住的病房窗外也有一棵银杏树,他每天都望着那棵银杏树思念我,看着它就像看到我一样,不由得想起我坐在银杏树下静静看书的模样,他说他喜欢我看书的样子,就像缓缓流动的清泉,安静而圣洁……
  读到这儿我笑了,也哭了,泪水滴落到这封信上,满心的苦涩和酸楚使我再也读不下去了,我趴到床上默默的流起了思念的泪水,似乎一瞬间,我的眼泪就被哭干了。这一刻我好想他,我多么想再抱着他,再靠在他的怀里倾听他的心跳,感受他温热的鼻息,可是他离我太远了,也离开的太久了。
  以后的日子里,他果然像他所承诺的那样每周给我写一封信,而且每一封信里都会夹有一片银杏叶,我也每次都在收到信的第二天将回信寄出去,并同样在信里夹一片银杏叶,无形中,银杏叶便成了我们俩爱情的“使者”,传递着我们的爱和思念。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我们的信从没有间断过,在此期间,我曾问过他很多次他的病情,问他是不是病的很重,以至于这么久还不能回到学校,而他总是告诉我,他的病不重,很快就可以回来了,但是一年过去了,他仍然没有回来。
  那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要到这棵银杏树下,有时看书,有时在这里坐一坐,因为在这里,我感觉他离我很近,仿佛就在我身边,甚至能感觉出他看我时温柔的目光和喷到我脸上细若游丝的鼻息,那一刻,离我渐行渐远的幸福仿佛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重新拥抱了我,使我感受到无限的温暖和惬意。
  “砚,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望着眼前的蓝天在心里苦苦的问,饱含的泪水使我的眼睛又酸又痛,但是没有人回答我,周围一片宁静,只有头顶树叶的“沙沙”声传入我的耳际,仿佛在告诉我:“他会回来的。”而这个声音是那样熟悉,似乎早已烙在了我的记忆中。
  尽管我们每周都通一封信,但他的每封信都写得好长,仿佛有永远对我说不完的话和表不完的思念与爱意,而我读他的信时,就像嘴里含着一块糖,丝丝甘甜不停的流入我的心间。
  收到他的信,心中一阵喜悦,而合上信后,喜悦又变成了无尽的忧伤,因为这之后又将是漫长的等待和痛苦的思念, “砚,你什么时候回来?”
  记得看到他最后给我写的两封信时让我困惑不解,因为这两封信不仅字迹潦草凌乱,而且短的只有半张信纸,说的也是只言片语,几乎没有一句完整的话,这使我满心疑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不爱我了?对我变心了?但看到夹在信里的银杏叶,又使我打消了这个不安的想法,他没有变心,他仍然爱我,因为他没有忘记给我寄银杏叶,他还记得我爱银杏树。
  我拿起那片银杏叶,像宝贝似的摁在胸口上,仿佛将我们的爱情全部寄托在了这片银杏叶上。
  不久后我收到了他的最后一封信,记得当时我打开信封向着桌上抖动时,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从里面掉出银杏叶来,我顿时惊慌了,甚至我的两只手都颤抖起来,他果真变心了,果真不爱我了。那一刻,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我颤颤巍巍的将信拿出来,就像拿着我的生死判决书一样令我恐惧到了极点,我屏住呼吸,身体冰凉,在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后,才鼓足勇气将信打开了,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字迹:
  “孩子,把他忘了吧……”
  我合上日记,泪水滴在了日记本的封面上,我将它擦掉,却又有更多的泪水滴到上面,童砚——我的挚爱,他终究没有回来。
  这便是我日记中所有的内容,它以我爱情的开始而开始,以它的结束而结束,多年来我从没有再打开它,因为我已把这段美丽的爱情深深的记在了我的脑海里,时时回忆着它。
  他走了,永远的走了,在他离开学校后不久,他就检查出了已是血癌晚期,可他却一直隐瞒我、欺骗我,信中也丝毫没有流露过他即将步入死亡时的恐惧和悲戚,他的语气是那样乐观活泼,成功的蒙蔽了我的眼睛,直到最后一封信,他的父亲才告诉了我真像,而那时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写字了,也忘记了让他父亲在信中夹一片银杏叶,送我的最后一片。
  我擦掉脸上的泪水,将日记本摁在胸口上,就像当初一样,仿佛把我的爱情紧紧的抱住了。
  “砚,我的挚爱,你在那里还好吗?那里有银杏树吗?如果有,记得给我寄银杏叶,还寄到这里,还是这棵银杏树……”
  我站起身向空中望去,看到几片洁白的浮云正随风缓缓飘动,它们已经听到了我的心愿,正承载着它飘向那个地方,把我的思念和爱带给他,我相信他会听到的,一定会。
  阵阵秋风唤起了树叶的“沙沙”声,这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美丽依旧,金灿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忠贞不渝的爱,生生不息,永远不变。
  我蹲下身去,捡起一片银杏叶将它夹在我的日记里,我伸手在树旁挖起了土,松软的泥土很快就被我挖了一个小坑,我双手捧起我的日记本,低头在上面深深地吻了一下,就像吻着我的恋人,因为他就在里面。我的眼前又模糊了,泪水又滴到了日记本上,这一次我没有擦它,将日记本放入了这个小坑,重新把土埋上。
  这本日记里记着我们的初恋,它便是爱情的种子,里面的银杏叶仍然是爱情的“信使”,还有我的泪水浇灌着它们,我相信它们一定会在这里生根发芽,长出更多更美的银杏叶,它们将承载着我的爱和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随着这棵树生生不息,永远美丽。
  艳丽的骄阳照在我的脸上,金灿灿的银杏叶冲我微笑,好美,它们仍然是我的最爱。
  “小允!”
  这一声打断了我美丽的遐想,我站起身循声望去,看到他正从远处向我跑来,我望向他那张成熟的面庞,渐渐地,它模糊了,竟变成了一张阳光而又俊美的脸庞,那样清晰,又那样熟悉,因为它曾在我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就知道你在这儿。”他跑到我面前气喘吁吁的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忘记了不久前的悲伤,并冲他轻轻地笑了,“机票订好了?”
  “订好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会议要开一个月,所以得一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好在这个等待不是遥遥无期。
  “我等你回来。”
  “好,那我回来后咱们在哪儿见呢?”他握住我的肩膀,温柔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一阵风吹来,树叶像雨点般掉落到我们的身上,我抬起头,看到眼前的银杏叶在秋风的吹拂下像金色的海浪层层迭起,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并发出“沙沙”的动人的声响,那是我的挚爱在对我说话,我已经清晰地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还在这儿,还是这棵银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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